声明:本故事纯属虚构,若有雷同纯属巧合!
本文已完结,请您放心阅读!
我的大冤种前男友是个富二代,有钱到顶级的那种。
可和我在一起的三年里,他装穷装得滴水不漏,吃我的,住我的,连内裤都是我从拼刀刀9.9十条团购抢来的。
我原以为他是孤苦无依、父母双亡的清贫校草,独自在城市打拼;
没想到人家是吃惯山珍海味的纨绔少爷,专程来尝我这口清粥小菜换口味。
1.
我点开热搜榜首的视频,画面里男人懒散地靠在豪车旁,朝镜头微微一笑。
拍摄的女孩明显手一抖,随即尖叫着跟朋友低语:「他在看我!真的帅疯了!」
视频循环播放,短短十几秒,我反复看了几十遍。
昨天刚爆出的新闻,标题赫然是#赵子琦携新人出席活动,疑似恋情曝光#。
赵子琦是新晋影后,豪门千金,娱乐圈公认的真性情美人,三十岁未婚,却从不掩饰感情史,每任男友都比上一任更年轻俊美。
她每次公开恋情,都有网友跪求开课,教人怎么钓小鲜肉。
甚至有人调侃:十八岁男孩刚成年,可做赵子琦男友已经算“高龄”了。
死党赵玥第一时间把视频甩给我,半开玩笑问:「这男的像不像周然?你不会穷得逼他进圈卖身吧?」
我还一头雾水,她又补了一句:「卧槽,不是像——这就是周然!快去看热搜!」
我这才点进去,一眼就撞上了那条视频。
谁能想到,一条娱乐新闻竟接连反转。
起初有网友说,周然是电影学院新生,傍上赵子琦是为了名利,想挤进娱乐圈。
很快有人反驳:周然根本不是电影学院的,他是A大校草,家境普通,靠勤工俭学赚学费,这次是被赵子琦包养,还晒出所谓“学生证”作证。
可没过多久,这说法又被推翻。
有人扒出真相:周然实为丰正集团少东家,老总周东平的独子,富二代里的顶级配置。
他向来低调,勤工俭学只为证明自己;而赵子琦,是他追了五年未果的理想型。
这次高调现身,是因为赵子琦在活动现场遭人刁难,他怒而现身,驾豪车为她撑腰。
赵子琦默许他的出现,等于是默认了这段关系。
紧随热搜而来的还有一张现场抓拍:周然冷脸对峙一个矮胖中年男,眼神凌厉。
赵子琦红着眼眶,躲在周然身后,平日张扬耀眼的她,此刻竟显出几分楚楚可怜的柔弱。
这张照片一出,全网炸了。照片虽不清晰,却自带「年下富二代痴情守护明艳女明星」的戏剧张力。
而我的微信聊天框,还停留在昨晚周然发来的消息:「好累,想你了,明天我们去吃火锅好不好。」
我翻出当时的回复,心头一刺:「你也别太辛苦,兼职累就别做了,我有钱,大不了我养你。」
此刻回想,自己在周然面前强撑富婆人设的模样,简直滑稽至极。
视频里的他一身顶级行头,单是腕表就价值百万以上,而我月薪六千,拿什么跟他谈“养你”?
我发给他的热搜链接仍显示未读,输入框里删删改改,始终没敢按下发送。
我想质问他身份真相,想确认他和赵子琦的关系,哪怕热搜炸了,我还是妄想听他亲口说一句:骗你是迫不得已,我其实一直爱你。
可没等到解释,反而先收到了他的消息。
「分手吧。」
我瞬间僵住,手指不受控地打出:「为什么?」
「玩够了。」
「哦,那你放在我家的东西呢?」
「扔了吧,反正也不值钱。」
2.
我是被赵玥硬拽去酒吧的。
她说我失恋一次不容易,不喝顿大的,对不起她这三年被迫吞下的狗粮。
酒吧喧闹,灯光迷离,赵玥碰了碰我的杯沿,半开玩笑劝道:「别难过,周然这么帅,能睡到他算你赚了,按你工资,这种级别的小白脸你根本包养不起——这是福气。」
我仰头干了杯中酒,直勾勾盯着她。
她讪笑两声:「行吧行吧,喝酒喝酒。」
音乐震耳欲聋,赵玥嘴上说喝,几杯就上头,开始犯迷糊。
我明天还得上班,看着工作群里甲方连环@的消息,只能苦笑——打工人连借酒消愁的资格都没有。
送完赵玥回家,我打车返回。
很想哭,但我忍住了。
也想再联系他,但还是忍住了。
更多涌上来的,是荒谬感。
三年朝夕相处,全是演戏?
一句“玩够了”,就能抹掉一切?
我把头抵在车窗上,路面颠簸,脑袋一下下撞着玻璃。
终于到家,刚下车,冷风一吹,头晕得更厉害。
我索性坐在路边,想等清醒些再上楼。
刚坐下没多久,一道人影忽然挡住了路灯的光。
抬头一看,是周然。
他换了身纯黑运动装,单手插兜,松垮的布料在他身上竟显得格外有型。
他站着,我坐着,目光居高临下落在我脸上。
开口问:「怎么这么狼狈?你就那么舍不得我?」
我怔住,喉咙发紧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他看我的眼神,冷得陌生。
从前的他从不会这样。
他总爱笑,总在对视时突然凑近,一把将我搂进怀里,带着点撒娇的语气问:「姐姐,今天有没有多爱我一点?」我总是摇头说没有,他就挠我痒痒,逼我点头认输。
此刻回想,那些亲昵的过往却像刀子一样扎在心上。
我深吸一口气,把眼泪逼回去,才抬起头问他:「到底为什么?」
他没回答,只轻轻挥了下手。
一辆迈巴赫从街角驶来,稳稳停在我们身旁。
车门打开,几个人陆续下车,其中一个红发少年朝我走来,站定在我面前,歪着头问:
「穷鬼,还认得爷是谁不?」
我愣了几秒,才把这张张扬的脸和记忆里的模样对上号。
「赵权?」
「呦,还记得啊?我还以为你早忘了呢。」
他往后退一步,伸手勾住周然的肩膀,咧嘴一笑,那副混不吝的神情和四年前一模一样。
我是在大二时认识赵权的。
当时我在A大读书,为了凑学费做家教,他是我带的第一个学生。
他家境优渥,成绩却一塌糊涂,还特别贪玩。
第一节课还算规矩,第二节课就动了歪心思。
他塞给我五百块,让我帮他瞒着逃课,自己好翻窗去打游戏。
我没收钱,也没拦住他——怕他出事,就给他父亲打了电话。
没想到,那个在我面前温文尔雅的赵爸爸,打起孩子来却狠得离谱。
赵权被打到动弹不得,伤了骨头,躺了一个月都下不了床。
从那以后,他开始恨我,天天来A大堵我,嚷着要我道歉,要我付出代价。
可收钱不报,是失职;通知家长,是尽责。
他挨打,是我没料到的,我同情,但不认错。
我选择无视他,当他是空气。
后来他果然消失了,我以为他三分钟热度,早忘了这事儿。
可再见面,竟是在这种局面下。
赵权盯着我的脸,看我眼神变化,知道我已经想通了,得意地笑着指向周然:
「这我哥,知道不?他跟你谈三年,就是为了给我出气。」
周然皱了下眉,嘴唇动了动,终究没开口。
但我全明白了。
忽然觉得荒唐,忍不住笑了。
我抬头看着赵权,问:「那现在,你也报复完了,咱们算不算扯平了?」
他一怔,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回应,皱眉迟疑地点头:「算……算吧,反正气也出了。不过,你不生气?」
我摇摇头,笑得更坦然:「没什么好气的,愿赌服输嘛。」
「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,几位少爷,玩得开心。」
说完,我转身就走。
上楼时,风里还飘来几句嘀咕:
「不是吧,这女的怎么一点都不难过?然哥魅力失效了?谈了三年,结果人家跟没事人一样?」
3.
早上,我关掉闹钟,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。
脑子乱成一团。
昨晚几乎没睡。
我上网搜「分手后怎么快速走出来」,高赞回答是:哭一场、找点事做、读书、思考。
我坐在沙发上酝酿情绪,可眼泪怎么都挤不出来。干脆起身开始收拾行李,把所有东西打包,准备搬家。
这房子是两室一厅,面积不小,但离我公司很远。
若不是因为周然,我当初根本不会租下这里。
现在分手了,正好搬走。
可整理时才发现,他的物品少得可怜,几乎全是我买的。
难怪他说扔就扔——本就没什么价值。
凌晨四点,我终于上床。
关了灯,却翻来覆去睡不着,手机屏幕在眼前反复刷新,各个APP来回切换,可字句模糊,一个字也看不进心里。
直到微光从窗帘缝隙渗进来,闹钟准时响起。
我顶着浓重的黑眼圈爬起来,洗漱、化妆。
口红涂完,脸色总算恢复了些,不像刚从坟里爬出来的幽魂。
拎起包,照常出门,准备挤地铁上班。
手刚搭上门把,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。
我一怔,缩回手,从猫眼往外瞄。
只看见一片晃动的红色。
迟疑片刻,还是打开了门。
没想到迎面撞上的,是正用脑袋顶门却扑空的赵权。
我皱眉:「怎么是你?」
他眼睛却猛地一亮,像抓到救命稻草,把手里一堆东西全塞到我面前。
「那个……我是来道歉的!对不起,之前都是我错了,我心眼小,对不起!您大人不记小人过,别跟我计较行不行?」
我往后退了半步,没接。
那几个精致袋子上,清一色印着奢侈品的logo。
「你什么意思?」
赵权见我不接,脸上顿时垮了:「我就是真心想道歉,真的!」
我盯着他看了几秒,问:「周然让你来的?」
他一愣,摇头:「啊?不,然哥不知道这事。」
话音未落,一道女声从楼梯口传来,打断了他磕巴的解释:
「是我让他来的,不好意思啊,程小姐。」
随着声音走近的,是个从拐角走出来的女人。
她裹得严实,戴着口罩和墨镜,看不清脸。
但身形高挑纤细,一头柔顺的长卷发垂在背后,随步伐轻轻摆动。
她走到赵权身旁站定,当着我的面摘下墨镜,伸出手:「您好,我是赵子琦。」
我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:「您好。」
她像是素颜,皮肤白净,睫毛浓密卷翘。
那只伸出的手悬在半空,她也没收回,只是从容地撩了下头发,继续道:
「我是小权的姐姐。他们对你做的那件事……我听说了,所以特地带他来道歉。」
赵子琦是赵权的姐姐。
我有点意外,但细想也在情理之中。
周然和赵权是兄弟,又为赵子琦出头。
他们都是富二代,圈子就那么大,彼此认识很正常。
但我还是摇头:「你们不用跟我道歉。」
她却坚持:「不,这是小权的错,他太幼稚。周然也是被他缠得没办法,才被迫参与这场荒唐的恶作剧。说到底,是我没管好弟弟,这歉,我该代他道。」她一边说着,一边从赵权手里接过那几个手提袋,不容推辞地塞进我怀里:
「路上随便买的,就当是补偿,收下吧。」
顿了顿,她语气平静地补充:
「还有,我跟周然快订婚了。我知道你们处过一阵子,但那毕竟只是误会。所以希望以后,你能别再打扰他,可以吗?」
我盯着她,声音很轻:「这是周然的意思?」
她没直接回答,只点了点头,笑容依旧得体:「程小姐,就算你们分了手,可你毕竟知道了他真正的家世……」
那一刻,我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,站在原地无处遁形。
分手时我没恨他,甚至还有点难过。
可现在,只觉得三年的真心被踩在了脚底下。
哪怕最初是场骗局,我也曾以为,至少他了解过真实的我。
我不在乎他有没有钱,更不会为了钱低声下气、死缠烂打。
可她还是笑着追问了一句,语气轻柔却不容拒绝:
「程小姐,你应该……能做到吧?」
4.
最后一个字敲完,我把策划案发给组长确认。
脑子已经发木,可早上赵子琦临走前的话却反复在耳边回响。
我当时说:「请你放心,既然分手了,我就不会再联系他,不管他是不是富二代。这些东西,你拿走吧,我不需要。」
说完,我把那些袋子放回她脚边。
她却连看都没看一眼,只笑着说:「都是些小玩意,不值钱,不喜欢就扔了。」
那语气,和周然一模一样。
轻飘飘的,没带一点恶意,却让人从头凉到脚。
我突然想起他生日那天,我熬夜加班、省吃俭用,把攒下的礼物捧到他面前。
在他眼里,大概也像个小丑献丑吧。
同事敲了敲我桌子,把我拉回现实:「你没看群消息?经理找你半天了,叫你去办公室。」
「啊,好,马上去。」我甩了甩头,把杂念压下去。
经理还是为了那件事——公司要在深城办车展,分公司没人能扛,要从总部调人过去主持。
升职,工资翻倍。
唯一的条件是,项目结束后可能还得留守半年。
半个月前他就提过,我当时以“经验不足”推了。
他知道那是借口,所以又问了一次。
这次,我没再犹豫。
一周后,东西基本收拾妥当。
没用的留在出租屋,带不走的寄存在赵玥那儿,等在深城安顿好再寄过去。
公司给订了酒店,落地就能入住。
临走前,赵玥非要吃火锅饯行。我们回到A大附近,去了读书时常吃的那家火锅店。
点锅底时,我下意识勾了鸳鸯锅。
赵玥一脸疑惑:「不对啊,你什么时候不吃辣了?」
「我吃辣啊。」我愣了一下。
「那点什么鸳鸯?咱俩都吃辣,直接九宫格啊。」
我这才注意到那个误勾的对钩,赶紧划掉重选。
可其实,这已经成了习惯——因为周然不吃辣。
刚在一起时,他嫌火锅店吵,很少来。
后来不知从哪天起,他开始主动问我要不要吃火锅。
点九宫格,他吃得满头大汗,靠冰水续命,一顿饭没吃几口,水却灌了一肚子。
出来后还嘴硬:「多亏你,我好像比以前更能吃辣了。」
路灯下他侧脸好看,笑起来还有点少年气,我当时心都软了。
再后来,我们只点鸳鸯锅,他那一半永远清汤。
等我回过神,赵玥已经飞快点好菜,问我:「要不要再加肉?」
我摇头:「不用,你看着点就行。」
「别给我省钱啊,小程同学,不然下顿可得你请,我可是要吃穷你。」
「那也行,但你胖了别找我哭。」
「打住!火锅店请保持神圣,别说这种晦气话!」
我们笑作一团,话题天南地北。
可谁都没提我离开的真正原因。
明天不用上班,我们都喝了酒。
我只微醺,走路有点飘,赵玥却彻底醉了,搂着我耳朵就唱《孤勇者》,跑调还破音。
我一手拽着她,一手掏手机结账。
稍一分神,她扫码完就跑了。
结完账回头,发现她正趴在隔壁桌的餐桌上,对着客人指指点点:
「帅哥,我看你挺像渣男的。」
我头皮发麻,冲过去一把把她拽起来,连连道歉。
就在这时,有人叫我的名字:「程婉,这么巧?」
我一抬头,那桌竟坐着赵权。
心猛地一沉——那周然呢?
僵硬地转头,果然看见他坐在靠外的位置,一动不动。
赵玥还在挣扎着指他:「小伙子,你真渣,渣得印堂发黑!我看你不久要有血光之灾,劝你早点死了算了!」
周然被指着脸,却像没听见,只死死盯着我。
他们那一桌四个人,全安静了,没人敢出声。
我尴尬得想原地消失,后悔死了刚才没拦住她喝最后一瓶啤酒。
好不容易把她往门口拖,她还不安分:「别拦我!我还得做法超度他!」
5.
终于把她拽出火锅店,我在门口蹲下喘气,一身汗。
一边打车,一边低声哄她:「祖宗,你歇会儿吧。」「用这个吧。」
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来一包面巾纸。
我没接,只用衣袖胡乱擦掉赵玥脸上的泪痕。
那人收回手,语气平淡地问:「你把我拉黑了?」
我依旧没理他,低头打车,扶着赵玥往路边走。
可他追上来,一把拽住我的袖子。
我猛地甩开,终于压不住火气:「周然,你有毛病吧?说分手的是你,让我别纠缠的也是你,现在你在这演什么?」
他眉头紧锁,沉默片刻,只挤出三个字:「对不起。」
我却笑出声。
「周然,你不觉得这句对不起来得太晚了吗?」
他看我在笑,反而皱眉:「你要是难受就骂我,别这样。」
「别,我确实难受过,但现在真无所谓了。三年,就算养只猫、养条狗,也该有点感情。可你呢?你不配,真的不配。我现在只庆幸,分得早,解脱得快。」
手机震动,司机来电。
我瞥了眼停在路边的出租车,熄了屏幕,转身:「走了,希望再也不见。」
回家后,一条好友申请跳出来。
没有头像,没有备注,备注栏只写着三个字:对不起。
我一眼就猜到是谁。
没通过。
可对方没放弃,换着账号反复加我。
申请信息五花八门:「美女,认识一下」、「微商招代理」、「我是你领导,换号了,加一下」……
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:「对不起,我真的知道错了,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解释?」
我终于回了一条:「解释什么?解释你是个骗子,还是脚踏两条船?想和平分手,再请我去喝你和赵子琦的喜酒?」
这回,他彻底安静了。
抵达深城,分公司有人接机。
那人举着写我名字的纸牌,戴金框眼镜,身姿挺拔,气质沉稳。
个子太高,在一群接爱豆的女孩里格外扎眼。
「你好,程婉。」他伸出手。
「你好,许成。」
深城策划部经理,我的新上司,就叫许成。
我愣了一下。
「我以为会派助理来。」
「助理请假了,家里猫要生崽。」
「生小猫都能请假?你们这氛围这么宽松?」
他笑着接过我的行李箱:「是啊,方便摸鱼,来了你不会后悔。」
我也笑了。
新上司风趣,是个好兆头。
背井离乡的紧张,被冲淡了几分。
车上,许成简单介绍了分公司的情况,以及我接下来要负责的项目。工作量不小,但内容并不难上手。
只是初来乍到,和新同事还不熟,配合上肯定得有一段磨合期。
到酒店办完入住,我原本打算等安顿下来再抽空找房。
可许成在车上说,展会临近,接下来会特别忙。
我早到了几天,下周一才正式报到,不如趁空档先把住处定下来。
刚联系好中介,正要出门,手机却响了——是赵玥发来的消息:
「悦悦,周然来找我了,问你是不是搬了家,现在人在哪儿。」
我眉头一紧。
昨天的态度已经够明确,实在不懂他为什么还要纠缠。
是好胜心作祟?
还是因为我表现得太不在乎,让他觉得自己的吸引力被否定了?
6.
我立刻发了条语音过去,语气斩钉截铁:「不管他问什么,一个字都别透露。」
赵玥回得很快:「我知道,我啥都没说。但他喝多了,还哭了,说最开始接近你是受赵权影响,可真跟你在一起后,早就动了真心。他本来想找个机会坦白一切,可又怕伤你,才一直拖着。没想到你先看到了那条视频……他说了很多,我都记不清了,你要不要听听他解释?」
我手指停在键盘上,冷笑了一下。
「不用了,没什么可解释的。当初我心疼他读研辛苦,为了让他少打工、专心学业,拼命赚钱,甚至累到精神衰弱。可他明明知道这些,却整整三年一声不吭地骗着我……」
话打到一半,我却忽然停住了。
这三年,他从没主动向我要过钱,也没提过任何要求。
工作、赚钱、为“未来”奋斗,都是我自己决定的。
他没阻止,也没察觉,自然谈不上回应。
至于他说的——最初带着目的,后来真心喜欢——我并不怀疑。
因为目的可以伪装,话术可以编造,但一个人下意识的反应和眼神骗不了人。
多少次我忙到失联,回头找他时,总能看见他脸上的失落瞬间被惊喜取代。
有次我手机没电,他穿着拖鞋满街找我,转了两小时才发现我早已到家,第一反应却是红着眼紧紧抱住我,而不是责怪。
他是那种炽热又讲义气的少年,爱就热烈,恨也分明。
当保护我与履行对赵权的承诺冲突时,他焦虑、挣扎、反复权衡。
在坦白真相和继续拖延之间,他犹豫不决。
最终谎言崩塌,感情也碎得无法收拾。
常有人说,感情就是一场博弈,不是你赢就是我输。
我不认同。
我认为,真正好的关系,是建立在平等之上的。
可周然的隐瞒,从一开始就让这段感情失去了平衡。
他或许有苦衷,或许有难处。
那些伤我的行为背后,也可能藏着无法挣脱的束缚。
但这些,对我而言已经毫无意义。
因为我们本就不属于同一个世界,只是因一个谎言短暂地交叠过。
当真相揭开,注定要回到各自的轨道。
所以从他身份暴露的那一刻起,我们之间,就已经彻底结束了。想到这些,再看对话框里那堆未发送的文字,忽然觉得疲惫。
早已决定放下的事,不值得再翻出来控诉。
我删掉所有内容,只留下一句:
「周然要跟赵子琦订婚了,他的事与我无关。」
对面立刻炸了:
「我去,他都要订婚了还缠着你?有病吧!」
「今天装什么深情款款,打不还手骂不还口,差点信了他是真心悔改。」
「长得帅的男人果然最渣。」
「不过,亲爱的,你打算怎么办?」
「要不找人揍他一顿?我这口气咽不下去。」
等她情绪平复,我才回:「不用。既然分了,他做什么都跟我没关系,不理就行。」
「好,我懂了。我保证守口如瓶,绝不再给他机会骚扰你。」
7.
「对了,你那边怎么样?南方热不热?跟咱们这儿差别大吗?公司适应吗?同事好相处不?」
五月初,北方还在春末夏初交替,阳光里夹着阴雨,短袖外套轮着穿,谁也不敢收进衣柜。
而深城,早已入夏。
我望了眼窗外,高楼林立,行人匆匆,和京市似乎并无二致。
电话里说:「有点热,但能忍。我来早了,还没去报到。部门经理亲自接的机,人挺不错。」
赵玥立刻警觉:「经理亲自接机?男的女的?不会是油腻中年男,听说你漂亮想搞潜规则吧?」
我笑了:「瞎说什么。分公司团队年轻,经理也就大我几岁。接机是因为助理请假,没人顶班,他才临时顶上。」
「这么年轻就当经理?挺厉害啊。那他长什么样,帅不?」
「还……挺帅的。」
被她一问,我下意识回想。
单论五官,许成算不上惊艳。
但机场那天,他举着接机牌站在人群里,却让不少女孩频频回头。
之前网上看过一个话题:男人是气质重要,还是外貌重要?
评论吵翻天,唯有一条简评高居榜首:
“气质好的男人,外貌不会差到哪去。”
许成就是这句话的活例证。
眉眼深邃,鼻梁挺拔,轮廓有恰到好处的骨骼感。
黑发配最普通的工装,反而透出沉稳内敛的成熟气质。
赵玥怕我孤单,话题琐碎地扯个不停,迟迟不愿挂电话。
最后还是我催她去上班,她才不放心地挂断,临了还叮嘱:心里难受一定要说,别憋着。
我笑着抱怨:「知道了,你今天啰嗦得像个老太太。」
电话一挂,心头却暖了。
下午要看房,我拎包出门,先去吃了午饭。
吃饭时,顺手加了中介的联系方式。这套房的中介,是许成听说我要租房后推荐的。
我刚把需求发过去,对方立刻匹配了六七套房源,约好下午看房。
为了通勤方便,我只想租公司附近。
可看下来无一例外——贵得离谱。
二十平的小单间,不含水电就要一千九,厨房挨着浴室,洗衣机硬塞在灶台边。
挑来挑去,唯一合适的是一套合租次卧:六十平,离公司一公里,走路可达。
主卧已租出,次卧十八平,带独立小卫浴,客厅厨房共用,租金一千五。
最打动我的是,屋子干净整洁,采光极佳。
我当场心动,但唯一的顾虑——另一位租客是男性。
一男一女合租,听起来就容易引发误会,现实里更可能麻烦不断。
中介却一个劲劝:
“这房刚挂出来,性价比太高,很快会被抢走。”
“另一个租户人特别好,绝对不是那种乱来的男生。”
“只是因为室友换工作搬走了,才空出来的。”
加上房子确实合心意,我犹豫半天,最终决定见一面再说。
想等他下班回来,亲眼看看是什么样的人。
等待时我心里不停祈祷:
“最好是 gay,问题解决,还能多个姐妹。”
毕竟这房子太干净了——地面锃亮,连空房间都一尘不染,还带着淡淡香气。
这么爱收拾的男生,说不定真是呢?
直到中介收到消息:
“人回来了。”
门一开,许成拎着包走了进来。
哦。
这下全明白了。
难怪他手机里存着这个中介的联系方式。
8
「室友要找合租的是你?」
许成苦笑:「是啊,你也想住公司附近?」
「嗯。」
中介站在中间,看看我又看看他,一脸茫然:「你们认识?这么巧?」
我们俩同时扯了下嘴角。
是挺巧。
可即便如此,我还是没选择和许成合租。
异性合租本就容易尴尬,再加上还是上下级同事,关系只会更复杂。
我相信他也这么想。
告别中介后,我打车回酒店,打算明天再去看其他几套房。
没想到,周然会突然出现。
我住的酒店是公司订的,连赵玥都不知道具体位置。
可在大堂看到周然斜靠在沙发上玩手机、周围围着一群小姑娘时,我整个人僵住了。
他是特意来找我的?还是巧合?
不管哪种,我都无意再纠缠。
我抬手挡住脸,想快步穿过大厅。
却一头撞上了人。撞上的是一位中年男子,微胖,满身酒气,正靠在柜台低头点烟。
我一撞,他打着的火机直接蹭到头顶,烧焦了一撮头发。
那人醉醺醺的,反应迟钝,抬头摸头时眼神都对不上焦。
直到空气中弥漫起毛发烧焦的糊味,他才猛地回神。
胡乱拍灭头发上的火星,抬手就把打火机狠狠砸在地上。
「你他妈不长眼啊!」
「对不起,我没注意。」
「放屁!老子这么大个活人,你瞎了看不见?」
这一嗓子,瞬间吸引了大堂所有人的目光——包括周然。
我不擅长应付醉酒的壮汉,尤其对方体型是我的好几倍。
手心直冒冷汗,想逃却动不了。
只能一遍遍道歉。
就在这时,一个人突然冲过来,用身体挡开醉汉的辱骂,将我护在怀里。
「你就让他这么骂你?」
我抬头,撞上周然深沉又带着委屈的眼神。
「就算要躲,也等我把话说完行不行?」
我还没开口,那醉汉更怒了:
「你他妈谁啊?小白脸多管闲事,找死是不是!」
周然眼神一冷,直接解下手腕上的表,甩进对方怀里:「够不够赔?不够我再加。」
那块百万级别的腕表,让醉汉当场哑了火。
可我不能让他替我出头。
我们已经分手了,不该再有任何牵扯。
我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,绕过他,走到醉汉面前。
「抱歉,我不认识他。表您先还回去,烧了您的头发,您说多少钱,我立刻赔。」
我没带现金,只能打开微信付款码,递到对方面前。
周然眉头紧锁,声音发颤:「程婉,你到底在干什么?就这么急着跟我划清界限?」
「周然,我们已经分手了。」
「可我没想分!有些事我现在不能说,但我保证,我绝不会跟赵子琦结婚。再给我一点时间,我马上就会解除婚约……」
「不用了。」
「程婉,你别闹了行不行!」
醉汉的朋友总算察觉不对,赶紧过来拉人走。
可围观的人已经不少,窃窃私语声不断。
我转身想走。
手腕却被猛地拽住。
「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?我知道我骗了你,可我来就是为了道歉!我错了,你原谅我一次不行吗?三年的感情,你说断就断,心真是石头做的?」
他红着眼,不顾众人目光,死死盯着我。
这是我们分手后,他第一次彻底失控。
我其实有太多话想问,想吼,想质问。
可最终,什么都没说。
只是低着头,一根一根,掰开他紧扣我手腕的手指。
拉开距离后,平静地开口:「周然,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。」
说完转身走进电梯,全程没有回头。
我不知道他听了这话是什么反应。
直到回到房间,手机震动了一下——
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:「我不同意。」
没头没尾,也没说不同意什么。
我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几秒,点了删除。
9.
正式报到是三天后。
我原本还担心第一天入职,不知该如何融入新团队。
可人事带我到办公室时,里面竟空无一人。
「人都去哪儿了?这会儿不该在岗吗?」
人事一愣,显然也没想到,立刻拨通许成的电话。
挂断后告诉我:「许经理在跟主编开会,其他人全在车展现场,你先等等,等他回来带你过去。」
我点点头。
大型线下活动本就琐碎,尤其是车展,全员盯场再正常不过。
我坐下整理物品,刚安顿好不到五分钟,办公室门就被猛地推开。
一个戴眼镜、扎马尾的圆脸姑娘冲了进来:「老大,现场出事了!你快去救场,不然小薛要……」
话没说完,她愣住了——屋里只有我一个人。
「你是?」她眨眨眼。
「程婉,新来的。」
「啊!你就是总部调来的大佬!」她眼睛一亮,自来熟地在我旁边坐下,「我叫庄婷,那天本该我去接你,可我家猫生崽了走不开——你喜欢猫吗?」
她话音未落,突然跳起来:「糟了!我不能坐!得找老大去现场!」
「许经理?人事说他正跟主编开会。」
「完了完了。」庄婷抱头哀叹,「肯定是胡主编,最难缠,话多脾气爆,每次开会至少一上午,还不准打断。这下可怎么办!」
我看她焦头烂额,忍不住问:「现场到底出了什么事?」
她解释后我才明白——
部门一个年轻策划和工人吵了起来。
工人看错图纸,把两个品牌的广告牌装反了,得拆了重装。
但工人觉得两块展区面积一样,没必要折腾。
问题在于,虽然面积相同,可一个靠近入口,一个偏僻,品牌方付的展位费天差地别。
沟通中起了冲突,越吵越凶,现在工人带头罢工,可布展进度耽误不得。
我略一思索,对庄婷说:「要不我跟你去现场看看?以前处理过类似情况,也许能帮上忙。」
「真的?!」庄婷瞬间燃起希望,连声道谢。
展厅离办公楼不远不近,地铁二十分钟,再走几百米。
赶到时,现场一片僵持——
工人席地而坐,没人动工。
一个穿衬衫、举着小风扇的年轻人蹲在门口,满脸愁容。
不用问,这就是小薛。
我和庄婷走进去,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但带头的工人师傅只扫了我们一眼,语气生硬地警告:「今天来再多人都没用,这活不干了,把前些天工钱结了,我们立马走人。」
小薛一听,腾地站起,满脸怒火又要冲上去理论。
我立刻给庄婷递了个眼色,让她拦住人。
随后我走上前,站定在那位师傅面前,笑着开口:「二叔,您啥时候来深城的?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?」
师傅一怔,显然没料到这称呼:「姑娘,你认错人了,我不认识你。」
「您不认识我?我是程婉啊,表哥结婚那会儿,咱们在老家见过的。」
他眉头还皱着,语气却松了几分:「你认错人了,真没见过。」
「哦,那不好意思啊叔,可能真是我眼花了。您跟我二叔长得太像,我在外地待久了,有点想家。」
他摆摆手:「没事,不用道歉。」
气氛缓和后,我才说:「叔,我是新来的负责人,听说您不想接着干了,能说说到底啥情况吗?」
「你还问我?」他语气又上来了,「你们那个同事,当初说一周完工,明天就是最后一天,现在又要拆了重装,活哪赶得完?大中午不让人休息,我们也是人,不吃饭哪有力气干活?」
话虽冲,但愿意讲了,我就知道有转机。
「您说得对,这事确实是他们考虑不周,别说干活,中午不吃饭谁能撑得住?」
他一愣,随即点头:「就是啊,我们不是不肯干,是真饿得慌。」
我稍一思索:「要不这样,午饭我们给您订,您吃完休息半小时,再把牌子调换一下,行不行?」
师傅眼睛一亮,跟身后工友对视一眼,很快点头:「……那也行。」
问题就这么解决了。
庄婷熟练地打电话订餐,安排盒饭配送。
等外卖时,她一脸崇拜地问我:「程婉姐,你太神了!我们之前磨破嘴皮都说不通,你怎么一来就搞定了?」
我笑了笑:「沟通不难,只要先理解对方。」
车展在寸土寸金的会展中心,四周高楼林立,商场、娱乐设施应有尽有,热闹非凡。
可对这些工人来说,这里却陌生得像另一个世界。
高昂租金赶走了小摊小贩,他们看不懂外卖软件,忙了一上午,得走很远才能找到便宜饭馆。
他们不愿压缩午休,并非固执,而是现实所迫——
休息时间少了,根本没地方吃饭,只能挨饿。
庄婷不解地问:「可他们有困难,为啥不直接说呢?点个外卖多简单。」
我看着远处的工地,低声说:「因为他们太在乎这份工作了。」
「靠力气吃饭,没读过多少书,年纪也不小了。」他们没做错什么,却被时代甩在身后。
在这个一切都在飞速更新的世界里,他们像被钉在了原地。
不是不愿前进,而是每一步都走得局促又艰难。
人就是这样——
越是在乎,就越敏感。
那些看似固执的对抗,背后往往不是强硬,而是深藏的自卑。
我刚说完,庄婷还没来得及回应,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:
「可有时候,让人自卑的事,或许本就不该再坚持。」
我回头,看见许成从展厅走了出来。
他脚步匆匆,衬衫微皱,显然是刚赶到。
10.
当晚的接风宴安排在公司附近。
许成做东,带大家去吃重庆火锅。
因为白天的事,几个同事我已见过大半。
除了庄婷和小薛,还有剪辑小陈、文案小胡。
年纪相仿,聊起来意外地自然。
酒过三巡,气氛热络起来。
小薛举杯敬我,满脸感激:「程助理简直是超人,救我狗命!早知道总部派来的是漂亮姐姐,我拼了也得去机场接!」
庄婷笑着插话:「别信他,小薛可是海王,专撩漂亮姑娘。」
小薛不恼,笑嘻嘻反击:「我算什么,老大才离谱——藏着简历不让我们看,自己跑去接人,这不是见色起意是啥?」
「你胡说!老大是因为我请假才去的,跟你能一样?」
「怎么不一样?都是冲着美女去的,你不能因为老大帅就双标!」
几人你来我往,笑作一团,看得出平时关系极熟。
庄婷嘴上功夫了得,小薛很快败下阵来,转而向许成求援:
「老大,你说句公道话,你是不是看了简历才决定去接人的?」
这话一出,其他人也跟着起哄。
我抬眼望去,正撞上对面许成的视线。
他却只是笑了笑,什么也没解释。
11.
展会临近,宣传进入冲刺阶段。
线上推广、品牌对接,每件事都卡在节骨眼上。
许成带着小陈,整天奔波于现场和公司之间,拍素材、剪视频,连轴转。
我则带着剩下的人盯守布展。
各种突发状况层出不穷,防不胜防。
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。
那晚的接风宴,竟成了两周来唯一一次全员聚齐。
偏偏刚过月中,深城的暑气越发猖狂。
湿热黏在身上,像裹了层蒸笼布,让人提不起劲。
即便中午能外出吃饭,大家也宁愿窝在空调房里点外卖。
那天等餐时,庄婷坐到我旁边刷手机。
没过几分钟,她突然激动地叫起来:「快看微博!我女神订婚了!」
说着把手机举到我眼前。
屏幕上赫然显示着热搜话题:#赵子琦与丰正集团少东家低调订婚#
我一怔,没说话。庄婷见我面露茫然,立刻兴奋地凑过来解释:
「程婉姐,你不会连这俩人都不知道吧?前几天热搜都爆了!这可是神仙爱情——男方是富二代,从小暗恋赵子琦,可人家一直把他当弟弟,后来他一怒之下脱离家族,靠自己打工读书,拿了A大文凭,还白手起家开了公司,现在王者归来,现场霸气护妻,小奶狗逆袭霸总,姐姐终于动心,这不就是现实版童话吗?」
原来在别人眼里,他们的故事是这样的。
我只能尴尬地笑了笑,没接话。
刚拧开瓶盖的小薛嗤了一声:「你醒醒吧,哪有什么童话?全是生意。娱乐圈的真情,猪都信。」
他语气笃定:「我哥们做营销的,内幕很清楚——这热搜是女方公司炒的,为了给自家项目造势。男方根本不想订婚,是被家族逼的,撕不破脸只能配合,懂不懂?」
「你胡扯!」庄婷瞪眼。
「信不信由你。」小薛耸肩。
两人争得面红耳赤,话题却始终绕不开那个名字。
我忽然觉得休息室闷得喘不过气,起身想出去透个气。
刚走到门口,就撞上了提着咖啡回来的许成。
他见我出来,顺手递过一杯:「吃饭了吗?」
「还没,外卖还没到。」
「这么热的天,怎么不干脆出去吃?」
「外面更热,懒得动。」
「那干嘛不在屋里待着?」
「……太闷了。」
这理由连我自己都觉得牵强。
许成没拆穿,把咖啡放在门口,招呼里面的人来取。
然后转头看我:「正好,我也觉得闷,要不一起在外头待会?」
我本想独处,可拒绝显得太冷。
冰美式苦得胃发紧,我只抿了一口,低声嘀咕了句。
许成听见了,竟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,轻轻放在我掌心。
糖纸是老式镭射的,闪着光,但掌心里全是红色。
而我,确实只爱红色。
可他怎么会随身带糖?又怎么知道我的偏好?
我抬眼看他,满是疑惑。
许成却笑了,眼神无奈:「你这小骗子,真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?早知道当年欠你的糖就不该还。」
12.
那熟悉的语气和称呼,像一道闪电劈开记忆。
「你是……那个替我挨打的大高个!」
八岁那年,我寄住在舅舅家。
父母离异,各自重组家庭,没人顾得上我。
舅舅舅妈善良,待我极好,可再好,也隔着一层血缘的薄纱。
表姐做错事会被打、会离家出走、会因少穿衣服被父母同时责骂——可她依然活得骄纵又明亮。
我却只能羡慕。
想父母时,我会逃课,从学校坏掉的栏杆钻出去,漫无目的地乱走。就在一次逃课的午后,我遇见了那个大高个。
他个子很高,却被一群年纪更小的孩子围殴得蜷缩在地。
我看不下去,大声喊要告诉老师,那群人这才散开。
我问他为什么挨打,是不是打不过。
他抹了下嘴角的血,说打得过,可打赢了对方会找家长告状,而他爸从不管这些事。
明明高出我半个头,眼神里却全是无助。
话没说完,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。
我犹豫了一下,把自己攒了很久的糖果分了他一半。
他眼睛一亮,狼吞虎咽吃完,然后认真发誓:一定会报答我,买更多的糖还我。
临走前,他问我叫什么、住哪儿。
我告诉了他名字,说到住址时却迟疑了——
舅舅舅妈不知道我逃课,更不知道我交了朋友,如果他真上门送糖,不就全穿帮了?
于是我说了个谎:就住在学校附近最高的那栋楼。
反正我每天都要来上学,总能再碰见。
后来我们成了朋友。
他跟我讲父母吵架的事,炫耀新玩的游戏;我也告诉他我想家,劝他好好念书,别理别人的闲话。
可不久后舅舅工作调动,我跟着转了学,连告别都没来得及。
没想到再次相见,竟是多年后的此刻。
我既惊讶又好奇:「你是怎么认出我的?这么久过去,你怎么还记得?」
许成表情复杂,低声解释:「你忘了我说要报答你?那天之后我就开始存钱,为了给你买糖,我把所有存钱罐都砸了,跑遍了附近每一家超市和小卖部。」
「可当我真带着糖去找你时,才发现你留的是假地址。没办法,我只能每天清空书包,背一整包糖在校门口等,结果被老师发现,告到我爸那儿。」
「他狠狠打了我一顿,糖全被扔了。我哭了好几天……你说,我能忘吗?」
我完全没想到当年随口一句玩笑,竟让他当了真,还背负了那么久。
心里一阵愧疚,又忍不住想笑,只好憋着说:「对不起啊,后来我家搬走了。」
「不行,这伤害太大了,不能这么轻易原谅你。」
「哦?那你去报警吧。」
我这话一出,许成愣了一瞬,随即哈哈大笑。
看他笑得爽朗,我心头积压的烦闷也像被风吹散了几分。
13.
提着外卖回到休息室,却发现气氛变了。
刚才还在激烈争执的庄婷和小薛,此刻竟肩并肩盯着手机屏幕,神情凝重。
「这算不算公关危机了?」
「完了,页面崩了,刷不出来!」
「你退出重进试试?」
两人太过专注,连我和许成进来都只是匆匆点头。
许成问:「出什么事了,这么紧张?」
小薛猛点屏幕几下,见没反应,才抬头:「大事!快来看瓜!」「刚不是还在说赵子琦订婚的事吗?全网都在吹,结果现在爆了大雷——订婚现场打起来了!」
我皱眉追问:「到底怎么回事?」
「细节没人说得清,但有狗仔混进去拍了视频,说是男方根本不知道要订婚,被女方骗过去的。真相一揭,当场翻脸,还是女方弟弟先动的手。」
视频画质模糊,拍摄距离又远,完全听不清对话。
可赵子琦是明星,辨识度极高,一身华服,妆发精致,往镜头里一站就抓人眼球。
画面从周然推门开始——
会场金碧辉煌,宾客皆正装出席,他却穿着休闲装闯进来,瞬间成了焦点。
赵子琦迎上去,他却侧身避开。
几句交谈后,他脸色骤变,直接掀翻了印有两人合影的订婚背景牌。
紧接着,赵权冲出人群,一拳砸在他脸上。
现场瞬间大乱,保安围上,拍摄者暴露,视频戛然而止。
庄婷一脸失落:「我磕的CP刚成真不到一小时,就这么BE了……」
她叹了口气:「听说周然在A大读研时就谈了女友,还同居了。我女神知道这事儿,仍愿意履行婚约,结果他为了那个女人闹场,唉,太傻了……」
「什么为了女人?」小薛冷笑接话,「庄婷,你太天真。这种富二代在外面玩得多花谁不知道?哪可能只谈一段?我看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,玩野了不想收心,订婚嫌烦罢了。」
他转头看向许成和我:「老大,婉姐,你们说是不是?」
许成淡淡回了句:「事情没搞清之前,不好下结论。」
我则不想掺和,只摇了摇头。
14.
下班回家,本该收拾房间。
可地上堆着赵玥寄来的几个大纸箱,全都未拆,我一看就懒得动了。
反正生活用品都拿出来了,剩下的……晚点再弄也行。
索性眼不见为净,先去冲了个澡。
裹着浴巾出来,才发现手机有好几通未接来电。
陌生号码,归属地是深城本地。
大概是快递吧。
我随手回拨过去,竟是我之前住过的那家酒店前台。
对方说有人把我的快递错寄到酒店了,现在联系不上寄件人,只能问我现住址,安排跑腿送过来。
谁会给我寄东西,还寄到酒店?
难道是赵玥弄错了?
虽然搞不清内容,但也不好一直麻烦前台,只好报了现住址和电话,让配送员送到后联系我。
挂了电话,我立刻问赵玥有没有寄过东西到酒店。
她斩钉截铁地否认。
我心里犯嘀咕,又给许成发消息,问他是不是公司误寄了资料。
毕竟刚来深城时,住宿是公司安排的。
许成回复:不清楚情况。
我只能继续等。
半小时后,门铃响了。
我没多想,直接拉开门。门外站着的,竟是周然。
他一身黑衣,戴着鸭舌帽,手边拖着个大行李箱。
帽檐压低,遮住眉眼,整个人陷在楼道的阴影里,唇角微微泛红。
我立刻想起视频里赵权挥向他脸颊的那一拳。
皱眉质问:「怎么是你?你买通酒店泄露我地址?」
他摇头:「没有,他们不肯说。」
「所以我寄了个快递到酒店,让配送员放下就跑,看他们怎么处理——果然,他们联系了你。我偷听到了地址。」
……
这操作太离谱,我一时竟分不清该报警还是该佩服。
正想开口赶人,他却突然闭眼,整个人朝我扑倒过来。
我吓了一跳,本能伸手去拦,可力气太小,只稍稍减缓了他倒下的势头。
他直接摔进了屋里。
帽子脱落,灯光下我看清了他的脸——异常潮红,手腕滚烫。
这人发着高烧。
他躺在地毯上,还在挣扎着想爬起来。
高烧让他眼眶发红,声音沙哑地反复呢喃:「对不起,我都搞砸了……」
我正手足无措,楼道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下一秒,许成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。
「程婉!你没事吧?电话不接,我听说最近有种快递骗局专门骗独居女生……」
他话音戛然而止。
门大开着,地上是昏迷的周然,我蹲在一旁。
他愣了愣,改口:「这……怎么回事?」
15.
我赶紧解释:手机在卧室充电,没接到电话,不是骗局。
「让你白跑一趟了?」
「没事,是我太紧张。」
许成帮我把周然抬到沙发上,准备离开。
「你这边没事,我就先回了。」
我送他到门口。
他刚迈出一步,忽然转身:「能问一下吗?那位……是你什么人?」
他显然在问周然。
前任突然登门,确实奇怪。
我不想让私事变成办公室谈资,随口撒谎:「亲戚家孩子,跟父母闹翻,离家出走了。」
许成瞥了眼门边的行李箱,像是信了,笑了笑:「青春期都这样,动不动就出走。」
我敷衍点头。
门一关,回头却发现沙发上的周然醒了。
正死死盯着我,眼神发直。
「程婉,谁是你弟弟?」
他烧得声音嘶哑,浑身虚软,却硬撑着用胳膊坐起身。
「还有那个男的,你新男友?你是为了气我才跟他在一起,还是真喜欢上了……」
呼吸急促,被帽檐压乱的刘海垂落,遮住半张脸。
那样子,像极了被丢下的小狗。
我偏过头,不敢看他。「私闯民宅犯法,现在走,我不报警。」
他却死死盯着我,站起身又问:「那个男的真是你男友?你为了他来深城?」
他瘦了,轮廓比从前更锋利。
我后退一步,走出他身影笼罩的范围:「是,我很喜欢他,你现在的行为已经严重干扰我生活。」
「我不信,你在撒谎。」
他声音发颤,眼里先是哀伤,继而转为震惊,最后燃起怒火。
我靠在墙边冷笑:「我骗你干嘛?周然,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多重要吧?」
「像你这种行情,听说包月都得五千起步——白嫖了三年,总得对你好点……还是说,你真觉得我特别喜欢你?」
他脸色瞬间惨白。
我看着他狼狈地拽起行李箱转身,下楼时连头都没回一下。
等他彻底消失,我才拿起桌上的手机,挂断通话,回复短信:「人走了,应该不会再来了。」
对方秒回:「全程听到了,谢谢程小姐配合,视频已销毁。」
还附了一份声明:若视频外泄,对方承担全部责任并赔偿巨额款项。
我没看,直接清空了对话。
随后蹲在地上,手脚冰凉,双手捂住脸。
这条合作请求,是我在路上收到的。
联系我的人是赵子琦。
她发来一段视频——一段我以为永远无人知晓的录像。
记录着我最不堪、最不愿回想的过去。
大学时的第一份兼职,是在KTV做前台。
那天晚上,一个喝醉的男人让我带他去厕所。
我年纪小,毫无防备,只当是寻常指路。
可走到走廊拐角,他突然扑上来摸我。
我吓得尖叫哭喊,威胁要报警。
他酒醒了一半,见我反应激烈,意识到我不是陪酒女,怕惹上事。
掏出五千块甩在地上,求我别声张。
五千块。
刚好够我一年学费。
能让我立刻辞掉这份夜班工作。
能让我不用再为凑钱奔波,少打几份工。
能让我专心读书,争取奖学金,找一份体面的兼职。
我接下了那叠钱。
回校的路上不断安慰自己:「只是被摸了几下,没更糟的事发生,五千块不少了,算因祸得福……反正以后再也不去那儿,也不会再见这个人。」
可即便如此,
那晚回到宿舍,我还是反反复复洗了无数次澡。
很长一段时间里,只要看到戴眼镜、身材肥胖的中年男人,身体就会本能地恐惧颤抖。
16.
「叩叩叩——」
敲门声响起,我猛地回神,扬声问:「谁?」
「闪送,您的快递。」
门一开,配送员抱着一大捧明黄色的向日葵站在门口。
花语写着:信念、光辉、忠诚、阳光——象征沉默却炽热的爱,坦荡无畏,永不放弃。
和花一起送来的,还有封手写信。信是周然亲笔写的,开头便道:
「婉婉,这封信我写好了很久,却一直不知该如何交到你手上。」
他写道:「对不起,当年赵权提出报复你的计划时,我根本不想参与。」
「我觉得他既幼稚又愚蠢,没理由去欺负一个女孩。」
「所以从一开始,我就拒绝了。」
无论赵权如何劝说哀求,他都当作没听见。
直到那天晚上,聚会中途,赵权带所有人去了你兼职的咖啡店。
他是去闹事的。
我不愿掺和,留在车里等。
透过玻璃,我看见他对你大吼,故意把咖啡泼在你身上。
那是我第一次见你。
我以为你会低头忍气吞声,像个习惯被欺负的人。
可你没有。
你比他更凶地端起咖啡回敬过去,呛声让他不满意就报警,监控随便查。
赵权被你吓住。
我也愣住了。
原来你和我想象中完全不同。
也终于明白,赵权为何非要针对你。
我坐在车里旁观,像看一场戏,甚至觉得有趣。
直到你被店长不分青红皂白地训斥,丢了工作。
你昂着头走出来,像一名不败的战士。
可我知道你在哭——我看见你路过车边,眼泪糊了满脸,还在咬牙骂:『这几个智障,以后吃泡面连调味包都不会有!』
脸涨得通红,狼狈又倔强,一点没认输。
就在那一刻,我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:
如果我去接近你,能让赵权放过你,或许也不错。
于是,我答应了他。
隐瞒身份,靠近你,了解你。
因为你偶尔望过来的一眼,我的心跳就乱了节拍。
那三年,我们在一起的日子,
是我这辈子最幸福,也是最煎熬的时光。
因为我真的爱你。
也因为我一直在骗你。
时间越久,愧疚就越深,痛苦就越重。
我甚至幻想过,拖得够久,你和赵权忘了彼此,谎言也会自然瓦解。
可我又错了——谎言不会随时间消失,只会越滚越大,最终压得人无法呼吸。
直到真相暴露,你识破我的身份。
我才彻底明白,自己犯了多大的错。
「婉婉,你能不能原谅我,再给我一次机会?」
「女士,麻烦签收一下。」
配送员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。
我签字,接过那捧向日葵,靠墙放好。
昏暗狭小的出租屋,仿佛被照进一束光。
可我的视线却被泪水模糊。
只觉得那抹明亮,越是耀眼,就越遥远,越无法触及。
我们本就不属于同一个世界。
他该站在阳光下,闪闪发光。
而不是为谁委屈自己,背负秘密,被迫低头。
我不怕那段视频曝光。
那是我的过去,不算体面,
但那是年少的我,在困境中权衡后,做出的最不坏的选择。
退一万步说,就算视频真被传开,在如今看来,也伤不到我分毫。
我只是个普通人,不靠流量吃饭。
事情闹大,公司同事也许会议论。
但我可以辞职,换城市,重新开始。成年人的世界里,名声和闲言碎语虽重要,但真正能立足的,是工作能力和强大的内心。
我不怕视频曝光。
可赵子琦那通电话却再次提醒我:我和周然,从一开始就不在同一个世界。
他在我最脆弱时出现,保护了我。
我该做的,是报这份恩,让他安心回到属于他的地方。
17.
今天早些时候,我还在路上时收到了赵子琦的消息。
手机震动,提示新信息:「程小姐,有些事你应该知道?有时间打电话吗?」
陌生号码。
我起初以为是诈骗,没理会。
对方立刻又发来一句:「关于周然的,我是赵子绮。」
我不清楚她想干什么,但还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,拨通了电话。
她说了很多。
说我身份配不上周然,豪门联姻才是最稳妥的安排,就算我坚持在一起,也只能做见不得光的第三者。
而最关键的是,她告诉我——
当年我得罪赵权后,他最初的报复根本不是闹着玩的。
那个含着金汤匙长大、被全家宠坏的小少爷,有钱有势,目中无人。
被打伤脸又丢了面子后,他彻底疯了,非要报复。
光是雇人调查我,就花了不少钱。
还放出话:谁要是能抓到我的把柄,重金酬谢。
我在KTV收下那五千块的监控视频,就这样落到了他手里。
赵权欣喜若狂,准备把视频发上网,连同我的姓名、专业一起挂上A大校园网和贴吧。
标题都想好了:《女大学生援交赚钱,贪慕虚荣,出卖身体》。
足以让我身败名裂,严重了甚至可能被学校开除。
是周然拦住了他,说我不该因一次无心之失被毁掉人生。
赵权当然不听,直接拒绝。
但他到底忌惮周然说的——万一我报警,他自己也脱不了干系。
于是开始犹豫,要不要真把视频放出去。
就在他迟疑时,看到那些给周然写情书、被拒后哭着离开的女孩,突然冒出个主意。
他对周然说:「然哥,要不你帮我报仇?你去追那个穷丫头,等她爱上你,再甩了她,她肯定痛不欲生。」
「只要你答应,以后你提什么要求我都办!」
正如周然信中所写,他最开始是拒绝的。
可赵权对我的步步紧逼,让他心软了。
于是,这场荒唐的报复开始了,一拖就是三年。
等到周然真的动了心,他便开始拖延。
每次赵权上门催促,他就说:「她还不够爱我,得再等等。」
春去秋来,三年过去。
就连赵权这种蠢货,也终于察觉不对。
那天晚上是周然父亲的生日,他必须回家。
碰巧赵子琦参加活动被刁难,赵权车技差,只好求周然一起去撑场子。
没想到在车上等他交涉时,周然因长相出众被人偷拍。
视频上了热搜。
赵子琦的团队为了热度,不顾事实煽风点火,话题越炒越烈。周然焦头烂额,生怕我看到热搜后误会他和赵子琦的关系。
他急忙找人压热度,试图全网封锁那段视频。
赵权却从他反常的慌乱中察觉了不对劲。
他质问周然到底在为谁费心压热搜,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我,所以才一直拖着不分手。
与此同时,那条视频冲上热榜第一,被赵玥转发给了我。
周然心乱如麻,但在赵权面前仍不敢承认。
他怕赵权冲动之下,直接找到我闹事。
于是只能当着赵权的面提出分手,又带他来见我,想演完最后一场戏——
只要赵权以为报复成功,就会放过我。
可赵子琦比赵权精明得多。
她一眼看穿周然的勉强与挣扎,
并抓住这点,向他施压。
赵家靠商超起家,家底雄厚,但近年市场低迷,电商冲击严重,生意每况愈下。
为了家族转型,他们急需周然家的资源支持。
她提出与周然订婚,搞一场商业联姻:为期半年,无需感情,只需维持订婚名义。
交换条件是——她交出那段视频的最后备份,并确保赵权永远不再靠近我。
监控原本已被清空,
而她手中,握着唯一的拷贝。
周然答应了。
可等他处理完一切,才发现自己已被我拉黑。
他只好强迫自己在赵权和亲友面前继续演戏,
只盼风波平息后能再见我,把一切说清。
但他没想到,我会直接离开。
他从不喝酒,那段时间却一次次喝到断片。
清醒时,他会开车停在我出租屋楼下,死死盯着我那扇窗,
等灯亮,等它熄,等天亮后窗帘拉开——才肯离开。
可有天夜里,他等了一整夜,灯始终没亮。
他慌了,冲上楼才发现房间已空。
房东正在收拾,翻检我留下的东西,挑能用的留下。
我买给他的衣服鞋子散落一地,被随意扔在角落。
他眼眶发红,一拳砸向门框,指节崩裂,鲜血直流。
房东吓到差点报警。
他却强忍情绪,提出高价买下所有杂物,并加钱续租了那间房。
这些细节,是赵权发现周然失踪后,从房东口中问出来的。
电话里,赵子琦语气平静,声音悦耳:「程小姐,你知道吗?周然一直鄙视我,讨厌我们这种为家族利益牺牲婚姻的人。可为了你,为了那段视频,他还是答应了我,跟我订了婚——你不觉得讽刺吗?」
「从利益角度看,我和周然是最合适的联姻人选。他聪明,我不反感他,这桩婚事能促成两家合作,也能让他更快获得父母认可,顺利接班。」
「他真的很爱你,为你做了太多。可你呢?你为他做过什么?你又能为他做什么?」
「没错,我撒了谎。我精心策划了订婚仪式,打算假戏真做——如果他脑子清醒,就该明白,和我联姻才是最划算的选择。」「可正因为有你在,他彻底乱了方寸。」
赵子琦继续道,「他在订婚宴上大闹一场,成了圈子里的笑柄,还不顾一切要去找你解释,彻底激怒了家人——一个不够稳重的继承人,哪怕有血缘,也随时可能被踢出局。」
「程小姐,你真的想看他失去一切吗?」
我久久没有回应。
我不想,也心疼得不行。
正因如此,我只能装作冷漠,逼他离开。
回到现实,我盯着那束花看了很久。
久到眼睛发酸发胀,
才缓缓关灯,眼睁睁看着黑暗吞没那抹光亮,一切重归寂静。
18.
接下来几天,我始终不在状态。
好在展会已进入最后阶段,品牌车辆陆续进场,工作相对轻松。
即便我全程心不在焉,也没出什么差错。
每天只盼着早点下班,回家休息。
可今天,
我爬楼梯上楼时,发现隔壁房门大开,门口堆着几件行李,其中有个黑色行李箱。
上个租客上周刚搬走,这么快就换了新人。
这栋楼隔音差,
我只希望新邻居别像之前那对情侣,半夜吵得整栋楼不得安宁。
这么想着,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。
竟觉得门口那个黑色行李箱莫名眼熟,
心里忽然升起一丝不安。
下一秒,屋里走出一个人。
纯白短袖,身形修长,额前碎发拨向一侧,露出周然那张棱角分明的脸。
他正弯腰搬东西,站在这老旧狭窄的居民楼里,显得格格不入。
我太过震惊,手里拧到一半的钥匙都忘了拔,脱口而出:「你怎么还在这?不是走了吗?」
周然直起身,目光落在我脸上,「本来是要走的,但我惹女朋友生气了,她不肯跟我回家——所以我只能拼尽全力挽回,直到她愿意原谅我。」
他说这话时,眼神一瞬不移地锁着我。
我却不知该如何回应。
他也没等我答话,只说:「行了,看你黑眼圈这么重,赶紧回去休息吧。等我这边收拾好,请你吃乔迁饭。」
「当然,是普通邻居那种。你男朋友……应该不会介意吧?」
他声音还有些沙哑,尾音微扬,漂亮的眼睛含着笑意,
像极了我们初遇那天。
那时他骑着单车追上来,阳光洒在脸上,带着调侃的语气混在风里:「同学,走路看书,真不怕撞树上?」
我怎么回的?
我说不会,结果下一秒就被他分神,差点撞上路灯。
他停下车子,站在原地笑我。
此刻,周然依旧望着我,仿佛在等我回应。
我压下心头异样,别开视线,冷声道:「不用了,我没跟陌生邻居交朋友的习惯。」
他不该留在这。
他该回到属于他的世界去。
19.
周然就这么住进了我隔壁。
之后,他总以各种琐事敲我家门。
「WiFi去哪办?」
「门禁刷不开怎么办?」
「桶装水电话是多少?」
次数多了,我明白他根本不是来问事的。
我索性不再回应,或冷言冷语,想让他知难而退。我不知道他和父母的矛盾是否解决,
也没有资格过问,只能独自暗自担忧。
但他搬进来后,原本脏乱的楼道却一天天变了样。
栏杆被仔细擦拭,坏掉的声控灯也修好了。
有次我甚至在他门口的鞋架上看到一个陶瓷花盆,
里面插着一枝向日葵,正朝着楼道里唯一的小窗拼命绽放。
可那花最近几天没人浇水,已经微微耷拉下叶片,显得无精打采。
难道……他终于想通了,回京市了?
「想什么呢,婉婉姐!」
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,我猛地回神,是庄婷站在门口,笑嘻嘻的。
「明天就是车展最后一天了,后天开始放假,连休五天,婉婉姐你有安排吗?」
我揉了揉酸痛的脖子:「估计先睡一天一夜吧。」
「我也是,天天七点到岗,神仙都扛不住。」
因为假期临近,连轴转一个多月的团队成员个个神采飞扬。
下午收尾工作开始:
清理现场、归整物料、拍完大合影,一切就结束了。
回到家,我扔下包直接瘫在床上,累得连动都懒得动。
迷迷糊糊快睡着时,电话突然响了。
是赵玥。
我这才想起她要来深城,赶紧振作精神接起:「喂,玥玥,机票订的几号?」
可她语气异常兴奋:「先别管票!你上热搜没?赵子琦宣布退圈,还结婚了!」
我瞬间清醒,手指不自觉攥紧手机:「什么时候的事?」
「前两天就有爆料,但没人信,粉丝拼命辟谣,说她事业正红,不可能退圈——结果刚才工作室直接官宣,连结婚证都晒出来了。」
「结婚证……」
我低声重复,心头翻涌。
刚才看到那盆蔫掉的花时,我还以为他终于放弃,回去了。
可现在消息坐实,我却丝毫轻松不起来。
胸口像压了块巨石,闷得喘不过气。
明明这就是我想要的——
我冷脸相对,狠心拒绝,不就是为了逼他回到原本的世界?
电话那头赵玥还在说话,
可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。
只能打断:「玥玥,我这边有点事,忙完再打给你。」
「行啊,我正好要赶地铁,回家聊。」
电话挂断,屋里重归寂静。
我在床上躺了很久,
看着窗外天色一点点暗沉,灰蒙蒙的傍晚,一只鸟掠过天空。
后来,门被敲响了。
谁?
我迷迷糊糊起身开门。
猫眼里,竟是周然。
他剪了短发,没有刘海遮挡,眉眼清晰分明,帅得几乎刺眼。
他还来干什么?
结了婚,想跟前任和解,来讨一句祝福?
我压下情绪,开门。
他却晃了晃手里的食材,语气平静:「来我家吃火锅吗?之前说好搬完家请你吃饭的。」
「不用,我不吃。」
他却不退:「怎么,真怕你男朋友不高兴?」他语气依旧轻佻,我终于忍无可忍:「周然,你到底想怎样?既然都结婚了,能不能别再来打扰我?」
可他一怔,满脸困惑:「什么结婚?你说谁?」
那副茫然的样子,仿佛真对赵子琦的婚讯毫不知情。
我没耐心再解释,转身就要关门。
却被他轻轻一顶,顺势挤进了屋。
「程婉,」他声音低了些,「除了你,我还能跟谁结婚?」
这人简直装到底。
我干脆掏出手机,点开热搜,翻出证据给他看。
果然,#赵子琦宣布退圈#、#赵子琦结婚#高居榜首。
我随手点进一条,找到那张结婚证照片,正要递过去——
放大后却猛地愣住。
照片里的男人,我根本不认识。
再看清名字栏,写的也不是“周然”。
怎么会……
我脑子瞬间空白。
20
周然凑近屏幕,看完反而松了口气,无奈道:「你该不会以为,是我跟她结了吧?」
我没吭声,这才反应过来——赵玥只说了赵子琦结婚,根本没提新郎是谁。
是我自己先入为主,搞错了。
意识到这点,我整颗心都乱了。
他微微俯身,语气温和:「昨天我回了趟京市,确实参加了她的婚礼,但更重要的是,我要当面跟我父母说清楚你的事——你对我有多重要,我不能没有你。」
「赵子琦只是需要一个联姻对象,她不喜欢我。之前我有把柄在她手里,只能配合演戏。现在,那些都解决了。」
「你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,所以不能在一起。可你忘了,从爱上你的那一刻起,我就已经走进了你的世界。我很喜欢这里,不想走。」
「所以,能不能给我个机会?别急着赶我走。等我真的做得不够好,你再把我推出去,也不迟,对吧?」
他目光温柔而坚定,
看得我鼻尖发酸,声音也不自觉带了颤:「让我……考虑一下。」
「你就自己考虑就行?」他故意加重“男朋友”三个字,眼里闪着狡黠的光,「不用问你那位‘许成’的意见?」
我这才想起,为了逼他离开,曾谎称许成是我的男友。
可看他这表情,显然早就识破了。
「你什么时候知道的?」
「我舍不得你,被赶走那天想见你最后一面,结果发现这儿隔音差——有人躲在屋里偷偷哭。而且啊,那个‘许成’明明住得离你这么近,可每次下班,你们都各走各的……」
我一愣,原来从一开始,谎言就已穿帮。
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:「等等,你是怎么知道许成住哪儿的?」
「这个嘛,」他嘴角微扬,露出一丝得意的笑,「是秘密。」
「走吧,」他转身朝门口走,「先吃火锅。」
「鸳鸯锅?」
「九宫格。」
我跟在他身后进了屋,
推开门的一瞬,却僵在原地。
屋里那些熟悉的东西,多得几乎让人窒息。衣柜里的穿衣镜、门口的拖鞋、桌上的小摆件……
全是我当初从京市搬走时,因带不走而留给房东的东西。
「这些东西,怎么会出现在这儿?」
周然已在厨房里熟练地洗菜,头也不抬:「为了省点钱,托人一起运过来的。」
「连床垫也算?」
那张乳胶床垫,是我刚搬来时咬牙花五百块买的——
出租屋的床太薄,我睡不好,才狠心投资。
搬家时算过运费,贵得离谱,只能放弃。
可他竟把所有零碎全捎了过来,
光是物流费怕是早超原价十倍。
这哪是省钱?
我忍不住笑出声,看他耳尖泛红,终究没戳破。
可转念一想又不对劲:
他明明家境优渥,当年却吃我的、住我的,图什么?
我直接质问。
他轻咳两声,语气略窘:「不是之前跟家里放话,说我要自力更生读完大学,逼他们冻结了我的卡?后来想反悔都来不及,只能硬着头皮打工……说出来你可能不信,那会儿我真的穷到吃泡面度日。」
电话突然响起。
是许成打来的。
车展结束要办庆功宴,问我哪天有空。
「我这几天都行,看大家方便。」
我挂了电话,才发现厨房的水声早已停了。
门框边,一撮呆毛正悄悄探出来——他在偷听。
我故意拖长语调:「明天……我可能要去跟别人吃饭。」
话没说完,他就大步走出来,高大的身影系着粉色围裙,满脸得意:「你现在连吃饭都要向我汇报?说明心里有我。」
我没忍住,笑了。
他是那个见过我最冷漠模样,却依然捧着温柔靠近的人,
我又怎么忍心真的逗他?
那晚,深城夏风微热,
我和周然吃了顿九宫格火锅。
他被辣得说不出话,眼泪直流,
却在阳台上种满了向日葵。
整片金黄迎着夜风摇曳,
像一场无声的告白——欢迎你,来到我的世界。
《许成——番外》
我叫许成,最近总觉得被人跟踪。
下班买菜的路上,背后总有种被盯梢的寒意。
回头查看,却空无一人。
怎么回事?
莫非是竞争对手动的手脚?
我们公司能拿下政府合作的车展项目,本就不易。
几家体量相当的对手,从立项起就没消停过。
举报、施压、挖角,各种手段层出不穷。
眼看展会不到半个月,这次又想搞什么名堂?
我临时改变计划,没去菜场,转而走进常去的茶餐厅。
这里没有包间,桌位清晰,玻璃墙全透明,视野开阔。
刚坐下没多久,
一个穿黑衣、戴帽子口罩的男人便鬼祟地贴着玻璃张望。
身形偏高,不算魁梧但很结实,真动起手,我不确定能不能赢。为了不打草惊蛇,我装作没看见他。
照常点菜,假装一个人吃晚饭。
只是故意拖延时间,吃完饭后,我又点了壶茶,拿出笔记本继续工作。
终于,那人耐不住了,推门而入。
服务员迎上去问他坐哪儿,
但他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我这边。
等服务员领着他经过我身边时,
我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。
他身体一僵,不敢回头看我,只盯着地面质问:「你抓我干什么!」
这才注意到,他的声音年轻,看起来年纪不大,被抓包后的紧张也显而易见。
估计是个被上司指派的实习生。
我放缓语气:「没什么,就是想跟你拼个桌。」
他显然不满,试图挣脱我的手。
不明情况的服务员也劝道:「先生,现在店里座位充足,不需要拼桌的。」
「可我跟这位先生一见如故,想认识一下。而且,你跟踪我那么长时间,总该让我知道你是谁吧。」
这话一出,他浑身一震,抬头看我。
几秒后,他摘下了口罩,露出一张年轻帅气的脸,高鼻梁、浓密的眼睫毛。
旁边的服务员愣住了,小声嘀咕:「应该是个明星吧,怪不得穿得这么严实。」
我却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……
直到他从容地在我对面坐下,我才恍然大悟——原来是在哪里见过他。
「你是程婉的表弟?」
好像是叫周然的那个……
对方正低头看菜单,听到这话抬起头,略带不满地说:「我不是她表弟。」
我皱眉,想起那天晚上赶到程婉家时,在门口看到的那一幕。
「那你是谁?为什么跟踪我?」
他没有回答,只是低头点好菜。
等服务员记下菜单离开后,他才开口:「你是不是喜欢程婉?」
我一愣:「你问这个干什么?」
同时我也在心里问自己:我真的喜欢程婉吗?
其实,我和程婉的再次见面最早是在四月初,当时车展的具体举办时间已经确定,但因为分公司是第一次操办这种规模的展会,经验不足,加上竞争对手从中作梗,几个合作品牌的展出方案迟迟无法敲定,进度严重拖慢。
于是我们不得不向京市总公司求助。
总公司效率极高,迅速组织了一次线上会议,传授相关经验。
由我负责对接。
分公司的中高层全都到场,
没想到连线接通后,屏幕上出现的主讲人竟然是个非常年轻的女孩,看上去比我还要小几岁。
由于形象与预期相差太大,会议室里顿时议论纷纷。
我也有些疑惑,明明说好了由经验丰富的前辈讲解,怎么临时换成了一个小姑娘。
尽管如此,会议秩序仍需维持,我正准备开口让大家安静下来,毕竟对面的女孩看起来年轻,恐怕镇不住场子。
然而,还没等我开口,她已经抢先一步:「咱们节省点时间吧,你们的问题太多了。」
她的声音清脆冷静,随即调出了早已准备好的PPT,丝毫不怯场。面对胡主编故意刁难的问题,她依旧镇定,直接回道:「这问题跟活动策划毫无关系,请您别浪费大家时间。」
胡主编脸色涨红,却一句话也反驳不了。
这人向来刻薄,同事们早有怨言,
见他被当面顶撞,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轻笑。
接下来的会议异常顺利,
而我对屏幕那头的女孩,也不自觉生出了几分敬意。
线上会议结束,我关掉投屏,等同事陆续离开后,正准备下班吃饭。
突然,电脑传来一阵杂音,夹着模糊的对话声。
我这才意识到,刚才连线根本没断。
我习惯不关机,只是合上笔记本,
此刻回过神,本想提醒对方切断连接。
却没想到,对面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。
那人像是拿着电脑进了厕所,一边打电话,一边抱怨:
「喂,玥玥,我终于开完会了!你都不知道,领导坑我,说是两三个人的小会,结果对面一屋子人,我差点吓懵。」
「对啊!呜呜,太惨了,必须吃个蛋糕安慰自己。」
乡音软糯,
那个冷静专业的女孩瞬间变得鲜活生动。
我不便打断,索性直接关了机。
可从那之后,她的反差模样却总在脑海浮现。
终于,我忍不住给总公司调过去的同事打了电话,
打听她是谁。
同事一听就笑出声,毫不留情戳破我的心思:「别想了,人家有男朋友,感情好着呢。」
我嘴上应着,心里却微微一沉,
虽在意料之中,可那点悄然萌动的情绪,还是被轻轻压了下去。
成年人的生活被需求、会议和加班填满,
那点心动很快就被淹没在疲惫里。
我几乎忘了她。
直到五月初,领导通知我,
临近车展人手紧张,总公司要派一名经验丰富的负责人来支援。
我第一反应就想拒绝。
人手不够,完全可以内部借调,
空降一个外人,光是磨合就够头疼,更别说对方能不能适应节奏。
领导却坚持:「这人本来都不愿来的,嫌深城太远,可最近跟男朋友分手了,才答应过来。」
我正想继续反驳,
却看到了那份调任资料。
简历上的女孩神情严肃,不苟言笑,
可我却猛地怔住。
她也叫程婉?
站在办公室里,我忽然想起那次会议后无意听到的几句乡音。
再看到她曾居住的地址,
尘封的记忆瞬间被撬开——
十二岁那年,父母离婚,我随父亲回到老家。
小城安逸,却对外来者格外排挤,
我感受得尤为深刻。
那个年纪,有点特别的孩子很难交到朋友。
我常和那些骂我没妈的混混打架,
打输了顶多挂点彩,不疼。
可打赢了更惨——对方家长会上门告状,
我爸就当着他们的面,拿棍子把我打得皮开肉绽。
次数多了,他们越发变本加厉,
我也渐渐不再反抗。后来,我遇见了她。
交到了人生中第一个朋友。
多年后重逢,
我内心既震撼又激动,忍不住感叹命运的安排太过巧妙。
我压下情绪,同意了总部派人支援的决定。
上司以为我是妥协,语重心长地承诺不会亏待我。
可我心里清楚,自己根本不在乎这些。
终于等到她来深城的前一天,
原定接机的是庄婷,但她家的猫要生产,时间冲突。
我立刻批了她的假,并主动提出由我代为接机。
庄婷没想到我会这么爽快,偷偷跟小薛嘀咕:
「咱们那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老大,是不是转性了?」
我听了只觉好笑,
也明白自己这举动多少有点算计。
可心动一旦来了,不尽力抓住的才是真傻。
第二天我去机场接她。
她情绪低落,只礼貌而疏离地跟我打了招呼。
我试着逗她开心,
她终于笑了,防备也松动了不少,却始终没认出我。
没关系,我不急。
她正式入职后,我们成了同事。
靠得越近,越发现她像一束光,明亮又温暖。
每次想起我递糖给她时,她那副惊讶又茫然的样子,
我都忍不住嘴角上扬。
忽然,面前的桌子被人重重敲了一下。
我猛然回神,对面那人又问了一遍:「你到底是不是喜欢程婉?」
「这跟你有什么关系。」
「别管,回答我——是或者不是。」
他语气强硬,敌意明显。
不知为何,我此刻不想退让,双手交叠,直视着他:「是又怎样。」
他烦躁地用手指敲着桌面:「劝你趁早放弃,她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。」
这话反倒让我笑了:「不喜欢我这样的,难道还喜欢你这样的?」
「没错,你猜对了。」
他一把摘下帽子,眼神挑衅。
即便身为同性,我也得承认他外形出众——
身材挺拔,即便随意坐着,也透着一股冷峻气质。
我隐约记得庄婷提过,程婉被前男友伤得很深,
每次提起那人都会情绪低落。
看着眼前这个一身黑的男人,我忽然有了猜测:
「你就是程婉的前任?」
他皱眉反驳:「暂时……暂时是前任。」
我眯起眼,语气也不再客气:「都分手了,还跟踪她朋友,不太合适吧?」
「我没想骚扰她。」
「那你跟踪我,逼我退出,是想让她回心转意?」
这句话显然刺中了他。
他眼神骤冷,握着水杯的手背上青筋凸起。
沉默良久,他才缓缓开口:
「抱歉,我没想打扰你。今天来,只是想确认——她是不是真的跟你在一起。」
「如果你们真在一起,而且她真心喜欢你,我会弄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。如果你值得,我会祝福,然后彻底离开。」
「如果你们还没开始,我也得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。因为我爱她,想拼尽全力把她追回来,所以必须知己知彼。」
他语气沉稳,目光坚定。
作为同性,我清楚地感知到——他没有撒谎。
我有些意外,没料到他会如此坦白,甚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。这人看上去不像是个渣男,庄婷的情报可能不准。
我试探着问:「你们是怎么分手的?」
他抬眼,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「想得美」三个字。
喝了一口茶,反将一军:「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婉婉家地址的?」
我们对视片刻,双双沉默。
我心里有了判断:这人警惕性高,是个难缠的对手。
就这样僵持到茶餐厅打烊,服务生过来催我们离开。
没探出什么底细,我难免有些失落。
临走前,我试探性提议:「要不要找个地方喝一杯?」
「走吧。」他答应得干脆,显然和我打的是同一个主意。
走出茶餐厅,我开始琢磨该带他去哪儿。
深城的夜从不怕晚,尤其这片区域还有个大型广场,
即使接近午夜,依旧人声鼎沸,小吃摊、游乐摊连成一片,卡通小车穿梭其间,载着孩子的笑声来回奔跑。
我低头翻着大众点评,突然有人凑近。
是个笑容灿烂的年轻人,手里拿着宣传单:
「哥,新店开业,扎气球送奖品,扫码关注就能玩,来试试?」
我本想摆手拒绝,
但他讲得太起劲,我不由顺着他的手指看去。
不远处搭着临时舞台,
三个巨大靶子上密密麻麻扎满了彩色气球,
旁边一整面墙摆满了毛绒玩具作为奖品。
参与的人不少,最上排的奖品几乎被拿空。
而那排仅剩的最后一个,是只明黄色的向日葵玩偶。
我记得,程婉的微信头像就是它。
如果能赢下来送她……
「二维码在哪,我要参加。」
我还在犹豫,身后已传来周然的声音。
心头一紧,只有一个念头:绝不能让他抢先。
我立刻扫码,和他争先恐后去领飞镖、排队。
那个发传单的年轻人反倒懵了,搞不懂刚才还兴致缺缺的两人怎么突然抢上了。
每人十支飞镖,射中五个以上才能拿玩具,否则只有钥匙扣。
而我俩的目标,都锁定了那只仅存的向日葵。
我这辈子都没这么专注地扔过飞镖。
好在运气和准头都在,
我抢先射够了数,赢下了玩偶。
周然一路上都死死盯着我手里的向日葵,一脸不忿:
「人家小朋友都想要,你一个大男人跟孩子抢,还好意思拿得那么理直气壮?」
我心情却格外好:「哦,我愿意。」
正因如此,
等我们坐下喝酒时,胜负心彻底被点燃,
你来我往,寸步不让。
最后,两人都喝得酩酊大醉。
「周先生,我看你真醉了,别喝了。」
嘴上这么说,其实我自己也好不到哪去,
酒量一般,撑到现在全靠硬撑,没倒下只是不想在他面前认输。
「我没醉,就是这地方太闷,有点脸红。」
他嘴硬着起身,说要去上厕所。
没想到这小子耍阴招——
他根本没去厕所,而是绕到我身后,伸手想偷藏在椅子下的玩偶。
被当场抓包,才悻悻地坐了回去。「反应挺快啊。」我忍不住笑出声,「赢不了就想偷,这招是不是太下作了?」
他低头不语,本来就红的脸更是一下子涨得通红。
「可婉婉真的很喜欢那个玩偶……」
话音未落,他突然猛地站起来,一巴掌拍在桌上。
「对不起!是我错了!说好公平竞争,我不该动手抢!」
声音太大,店里不少人纷纷侧目。
这场景已经够社死,接下来的事却更让我始料未及——
我也跟着站起身,重重拍了拍他的肩,大声夸道:
「说得好!你虽然没我帅,但人品还行!」
「胡说!我哪点比你差?要不咱俩现在就比比谁更帅?」
「比就比!」
第二天醒来,我在手机里看到了一段视频。
两个醉得七荤八素的男人勾肩搭背,拼命把脸往对方身后躲:
「你往前点,不然显得我脸大!」
「不行,你脸本来就大,放前面也没差!」
路过的行人全在看热闹。
我抓着乱成鸡窝的头发,懊恼不已——
只听说喝酒误事,没想到能误成这样。
万幸的是,我们还没彻底失智,把这视频发给程婉让她评个高下。
但我记得清楚,昨晚和周然互相搀扶着回家的路上,他哭了。
明明醉得不省人事,嘴里却一遍遍念叨:
「我真的错了……想让她原谅我……」
男儿有泪不轻弹,那一刻我也有些动容。
可动容归动容,我不会因此就把喜欢的人让出去。
公平竞争,是对对手最基本的尊重。
展会结束,休假前夜。
微信上,我和周然的对话还停在昨晚那句「哦」。
我深吸一口气,拨通了程婉的电话,手心全是汗。
努力镇定地问:「你什么时候有空,一起吃个饭?」
「好啊,我这几天都行。」她语气轻快,随即又问,「是公司庆功宴吗?我可以带朋友来吗?」
我心头一紧,立刻改口:「对,就是庆功宴,车展很成功,大家一起聚聚。时间定了我让庄婷通知你。」
她笑着应了,聊了几句日常。
可那语气里,只有同事间的客气,没有一丝心动的痕迹。
电话挂断后,我站在楼道里,盯着周然门前那盆小小的向日葵看了很久。
第一次明白什么叫——赢了游戏,输了人生。
我苦笑一声,从手提袋里取出那只向日葵玩偶,轻轻放在花盆旁边。
然后转身下楼。
没关系,至少试过了,不留遗憾。还没开打就认输,那才真的丢人。
P.S. 庆功宴那天,程婉带来了周然。
她有点抱歉地解释:「他其实是我男朋友,之前情急之下骗你说分手了。」
我摆手表示理解。
庄婷却一直盯着周然看:「你是不是明星?还是网红?」
没人敢告诉她,这位就是曾让她的偶像赵子琦多次上热搜的「未婚夫」。
只是剪了短发,模样变了些。
好在人多热闹,庄婷很快忘了这事。
我和周然坐得远,全程没机会说话。
直到小薛提议喝酒,
我们竟同时开口,斩钉截铁:
「别,喝酒误事!」
看来,那一晚的记忆,他也没忘。